最近開始看一本名聲在外的書:我看的是最新的版本,一上來就是王義桅的一篇代譯序,名為《現實主義是西方基督教世界的理論》,該文似乎也同時發表在學術期刊《國際關係研究》上。王在文章中著重強調了現實主義的國際關係理論是由西方提出的、帶有鮮明的西方特色的:
引文零:這就是現實主義國際關係理論的思維起點:人性本惡,故權力本惡;國內是三權分立、權力製衡,國際是民族國家林立,勢力均衡。人是自私的、理性的,故國家是利己的、理性的。人的慾望是無窮的,國家對權力、利益、安全的追求也是無止境的,導致權力、利益、安全的稀缺性。人性的張揚導致國家性張揚,西方基督教內部是血腥拼殺, 對外則是野蠻擴張、掠奪、殖民。這就產生出現實主義國際關係理論的基本邏輯:以權力追求安全,以實力取得利益。
而在今天,非西方國家(如中國)的學術界常常誤把現實主義當成是 而另一邊西方國家的學術界已經進入了後現代,“覺得其他國家尚生活在自己的歷史中,還在玩現實主義那套,而自己則要去規範他們”。因此,作者提出,現實主義理論不是用來證實或證偽的,而是用來
上述總結的王文觀點,非常具有啟發性。但是,在閱讀這篇文章的過程中,我的感受卻並不愉快。這是一篇和我“相性不合”的文章。驅使著我寫這篇感想的原因,並不是他的觀點多麼好,而是他的寫作風格和部分觀點(對我來說)多麼差。為了具體說明,不妨摘錄幾段,說說我在閱讀時的即時感想。韓國奇力片官網 韓國奇力評價 韓國口服犀利士 kellett films評價 韓國奇力片效果 韓國奇力片成分 韓國奇力片副作用
引文一:西方擔心來自非基督教文明的挑戰,並將世界的現實主義性回歸怪罪於它們,言下之意就是“我們 其實,是世界的現實主義性回歸,並非什麼現實主義理論回歸。全球金融海嘯爆發後,後西方世界崛起的提法一度甚囂塵上,現在西方輿論又在炒作世界回歸現實主義,其實都是表明世界不再是西方世界內的循環,西方理論作為地方性理論的本質日益明顯。
粗體標出的這句話,是我閱讀這一段時的疑惑點。因為按照這句話的意思,上文的西方文明是在塑造“現實主義理論回歸”的假象,所以作者用一個“其實”戳破了這個謊言。但是在上文的敘述中,“將世界的現實主義性歸罪於它們”,這句話顯然暗含著“世界的現實主義性回歸”的前提;而在“言下之意”中,也沒有所謂“現實主義理論回歸”的意思。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作者在這一段(包括上下文)中透露出的心態,是一種“洞察了常見錯誤,透徹看到了問題本質”的言在必得、當仁不讓的態度。這種態度無疑放大了這一小小的邏輯錯位給人造成的不適感。一方面,從常識出發,這一段好像有點小問題;但另一方面,看作者說話的態度,這一段似乎又應該是絲毫不錯的;這種反差讓我糾結不已。
引文二:民族國家的結盟(alliance)、跟著強者走(bandwagon)、均勢(balance of power)等邏輯就 這種假說在柏拉圖的“原初狀態”、羅爾斯的“無知之幕”假說中一再得以體現,是非常基督教式的思維方式。
在引文二的第一句話中,這個“為了”讓我聯想到的是一種技術性的關係。例如在數學中構造一個(設而不求的)函數是“為了”證明不等式。如果單純說“假定無政府狀態引入了自助體系”,我可以比較順暢的理解,因為自助體系確實是無政府狀態下的一個自然推論。但是這個“為了”的使用,加強並逆轉了上述關係。政治理論的提出者,似乎是出於內心對“自助體系”的追求,鬼使神差地提出了“無政府狀態”;甚至可以說,哪怕他不提出“無政府狀態”,他照樣會引進“自助體系”的概念,後者才是他的 這是一個非常鮮明且激進的觀點,但卻沒有加以詳細說明,令人疑惑。而後面的“天助自助之人”的理論溯源,同樣也是如此。作者既沒有說明“天助自助之人”理念中的西方特色何在(和“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有何區別);也沒有說明它是如何特異地影響到國際關係中的相關概念。例如,我們也可以理解什麼是結盟,什麼是均勢,那麼我們對這些概念的理解和西方人處於基督教文明傳統的理解有什麼不同呢?作者說柏拉圖的“原初狀態”有著鮮明的基督教的思維烙印,但柏拉圖是公元前的人物,這一小細節更加深了我的疑惑。作為對比,引文零同樣也是談現實主義是一種西方的理論,明顯就比引文二容易理解得多。當然,作為一篇序言,作者當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但在這一段話中作者也並沒有添加註釋或引用為讀者指路。實際上,整篇文章一共只有7處註釋。作為一篇立意為正本清源的作品,這顯然不足以承擔起作者的宏大願望,全面刻畫(從而批判)西方現代主義的全貌。
引文三:
在同一頁之中,西方一方面提出了反對線性進化論的現實主義理論,另一方面又脫離了現實主義,投身於篤信線性進化論的相反立場。並不是說這一轉變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種劇烈的轉變,無疑是需要詳細說明清楚的。既然現實主義理論是基於西方基督教傳統被提出的,那麼為什麼說這套理論是“為別人發明的”?為什麼沒有基督教傳統的“別人”,就會去接受這套理論呢?本書的作者米爾斯海默篤信現實主義,而他在歐洲的同行卻截然相反,這種西方自身的張力又如何解釋呢?這一切都是空白。我並不是要求王教授在序言中就完全解釋這種張力,而是說,既然我都能注意到這種矛盾的存在,那麼作者應該在文章中將這種內在矛盾點出了,提供(哪怕是一句話的)對這一矛盾的解釋;或者,如果這個矛盾深刻到無法簡單解釋,那也應該對其深刻性,或者為什麼它得不到簡單解釋,給出一個簡單的說明,從而將這一現實整合進全篇“現實主義是西方地方性理論”的主旨中去。之所以這點矛盾引人注目,是因為線性進化論直接關係到現代性思想的兩大對立思潮,即進步的神話與批判理論,算是一個非常根本的問題。這一問題的重要性,與作者在涉及這一問題時並不細緻的處理,形成了尷尬的對比。韓國奇力片官網 韓國奇力評價 韓國口服犀利士 kellett films評價 韓國奇力片效果 韓國奇力片成分 韓國奇力片副作用
上述三處引文中引起我疑惑的地方,可以歸結為一種總的寫作風格,讓我聯想到最近閱讀的《國家的視角》中斯科特對於“極端現代主義”的描述。在城市規劃領域,現代技術的發展允許設計師對原先混亂的城市風格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甚至像建立巴西利亞那樣在新地區從無到有設計出一座新城市。在這一過程中,很多人開始偏愛那種充滿直線和直角的設計,把城市設計得四方端正。在這裡,斯科特敏銳的注意到:雖然這種規整的設計有著諸如方便管理之類的實用性原因,但隨著它的推進,另一種非實用性的“精神上的”原因也開始發揮作用。對於看圖紙的設計師和官員來說,規整的幾何圖形總是比雜亂的曲線要好看得多。這種(個人)審美上的偏好有時候穿著理性的外衣,可能反過來用看似先進的設計破壞了居民們原先安寧的生活。這就是“極端現代主義”。類似地,在以這篇文章為代表的一系列文章中,我時常能察覺到作者的宏大願景,但這種願景往往造成了喧賓奪主的後果。願景所蘊含的豪邁與激情、假想中的實現願景後的睥睨天下的崇高感,反過來侵蝕了正常行文對上下文結構和敘述邏輯的關注。雖然我很反感這種情況,但是在這樣的文章中,關鍵的恰恰也就是這種氣質,它雖然打著以理服人的牌子,但實際上的目的卻是以情動人,用決斷的自信或激情感染讀者,讓讀者不由自主地融匯進作者所描繪的偉大進程中來——重要的不是進程具體如何,而是其“偉大”。
並不是說這種風格完全不可取,而是其運用應該有度。尤其是作為一般被用於介紹正文內容的譯者序,過分地濫用這種風格,全力著眼於對正文的宏大批判而非詳細介紹,就更加顯得有些突兀了(作為對比,我之前讀過一位馬克思主義學院的教授為卡爾·波普爾的《歷史決定論的貧困》所寫的序言,同樣是處於批判正文的立場上,那篇序言中作者的行文安排就很得體)。正因如此,當一開始作者指出現代主義的西方特性時,我還有眼前一亮的感覺;但是到隨著作者反復用疏於論證地重複這一主旨,到最後作者說自己從“國有際嗎”“國際有關係嗎”“國際關係有理論嗎”三個方面徹底反思的時候,我並沒有感到什麼新奇,甚至覺得這不過是老幹部式的自得其樂的文字遊戲罷了。
不可否認的是,這篇序文確實觸及到一個關鍵問題:對“普世性理論”的反思。這同樣也是一個度的問題。但我覺得,在今天這個時刻,需要的應該是強調某種普世性的存在。我們首先要考慮我們所處的社會環境。在我們這個平行時空中,一個令人有些遺憾,但卻同鐵一般的事實,是西方開啟了現代化進程,在自身“在傳統之中變”的同時,迫使其他文化“在傳統之外變”。我們或許會萬般痛惜,為什麼中國沒有自發出現資本主義,但既然我們沒有辦法穿越回十九世紀(或更早)重新來過,那麼我們就只能在這一事實的基礎上進行思考。而這一大環境還要疊加一個中國的小環境: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的現代化發展,正是迎合現代化而非拒絕現代化的產物。這不僅體現在物質經濟層面:在改革開放以前,中國在外交場合從來不會使用“維護中國的國家利益”這種今天已經習以為常表述。或許也會有人萬般痛惜,為什麼中國沒有一直把“自立更生”的路走下去,但同樣地,我們無法穿越,必須在這一事實的基礎上進行思考。這種思考的結果就是,普世性確實是存在的,波德萊爾描寫的資本主義“野蠻發展”時人們的心靈體驗,在所有類似階段的社會中都會再現;陀思妥耶夫斯基描寫的那種前現代向現代過渡時人們的信仰危機,也是每一個類似的社會都會發生的:他們的這些描寫會比同時代其他未現代化地區的任何作家所寫的都更為“應景”。
實際上,按照作者的說法,“現實主義理論不是用來證明或證偽的,而是用來 在引文一中,作者在無意間提及西方“超越”了現實主義理論,那麼我們要做的“超越”,是不是與西方的“超越”有著一定的相似性呢?這裡面是否有一點類似於“兄弟登山,各做努力”的意思呢?我們或許可以用地區文化差別作為X軸,某種普世性尺度作為Y軸,建立起一套既兼顧尊重文化差異,又不放過任何明確優劣之別的體系。例如,我們當然尊重阿拉伯穆斯林文明,但是這與我們提出,沙特阿拉伯在大使館暗殺專欄作家卡舒吉是落後的行為並不矛盾。
近年來,中文互聯網湧現的一股思潮,試圖抹殺那條Y軸,強行用地區文化差異掩蓋發展中的先進與落後之別。這無疑是需要警惕的,當我們說要建立中國特色的國際關係理論體系的時候,我們的意思不是要回到過去——在《天朝的崩潰》中,茅海建已經向我們展示了一幅尷尬的畫卷:英國政府以近現代外交思維和清政府交涉,要遞交照會、獲得承諾,但另一邊道光帝卻還在把英國當成普通的蠻族,思考是要剿滅還是安撫他們。這幅畫面中,英國政府有許多不正義的舉動,但是我們對於這些不正義的舉動的回應,決不是重新回到道光帝那樣的落後思路中去。傳統可以給我們提供豐富的思想資源,但資源並不等於財富;人對資源的利用過程,可能比資源本身更重要。韓國奇力片官網 韓國奇力評價 韓國口服犀利士 kellett films評價 韓國奇力片效果 韓國奇力片成分 韓國奇力片副作用
我們要“超越”現實主義理論,這種“超越”不僅僅是因為它是西方背景的理論,更是因為它是逐漸過時的理論。現代社會並不像我之前所說的“X軸Y軸”那樣清晰分明。而面對混沌,“極端現代主義”的態度是一把雙刃劍,既為探索提供了動力,又有著淪為神學和麻醉劑的風險。在這樣一個混沌和酒的時代中,我們應該重申並踐行第三條道路,一種微弱但堅定的,人類智識自由探索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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