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說讓她放心什麼,但是她就這樣信了他,由著他帶她回去梳洗,由著他幫她換過衣裳,由著他親手送她進監牢,隔著柵欄,他對她說:“……信我,總有一天,我會接你出去。”慕莘忽然不可抑止地笑了出來:信?信他?她還能再信他麼?她還能相信什麼?這樣一個無常的世界,她還能相信什麼、相信誰?如她此刻手中有劍,她或會如洛城破城那晚一樣,將這個古怪無常的世界劈得粉碎!
然而她沒有,沒有刀,沒有劍,連針頭線腦都沒有,沉重的鐐銬,密密匝匝,從脖子一直鎖到腳後跟,說是楚將軍的交代,她功夫高,要嚴防死守。
嚴防死守,是怕她逃嗎?
慕莘嘆一口氣,不不不,她不打算再逃,她已經聽說了,慕府上下三百四十二口,除她之外,無一生還。悅刻一代 relx1代 悅刻經典 relx經典 悅刻二代 relx2代 悅刻阿爾法 relx阿爾法
心如死灰,過去多少天,從來沒有計算過,只盼著那一日,有人送來美酒,佐以佳餚,然後選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送到午門去,就在她慕家三百四十一口倒下的地方,與這個世界一刀兩斷。
相信她的鮮血噴出來,也不會比別人更艷。
慕莘仰起頭,微弱的光從天窗裡照進來,蒼白一縷,沒有顏色。
五南方
慕莘心心念念等著斷頭的日子,一直沒有到來,連獄卒都沒有過分為難她,過完春,接著是夏,到秋天的葉子落下來,忽然牢門開了,她再一次看到重熙,全身鎧甲,英氣逼人地站在面前,就彷佛時光不曾流逝,還是她與他,並肩作戰的歲月……他說:“阿慕,我來接你出去。”
那是他的諾言,他用了兩年時間,轉戰南北,他用所有功名,換她的命。
關於龍鋒雙將的這段情緣,在大夏朝有許多傳說,他們活著的時候很多,死去之後仍有很多,如果不是更多的話,據說當時慕莘伏在重熙懷中慟哭,重熙殷殷看住她,殷殷地說:“做我的妻。”據說他用了一個陳述句,並沒有給他深愛的女子留下反對的餘地,當然無論是誰,對此情,當此景,亦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其實……並沒有。
傳說只是傳說。悅刻一代 relx1代 悅刻經典 relx經典 悅刻二代 relx2代 悅刻阿爾法 relx阿爾法
現實中少有這樣的戲劇化,事實讓,重熙只是讓她跟他走,她就跟他走了,沒有問他去哪裡,做什麼,就如同當初他讓她信他,她就信了他,一句多話沒有,一滴淚也沒有,血與火中淬煉出來的人,原本就沒有那麼多眼淚,而血與火中淬煉出來的情緣,有些話,在她與他之間,原本就不必說也不必問
她也沒做他的妻,因為新任的皇帝不允許。她是一個罪臣,或者罪臣的女兒——無論這罪過與她有多大關係,毋庸置疑,她是有罪的,而重熙還有大好前途,無論在世人還是皇帝眼中,他救她出牢門,已經仁至義盡,他應該娶一個能與之匹配的妻子,作為他平步青雲的墊腳石,或者由皇帝指婚,以平衡朝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總之她都沒有機會。
所有他們應該擁有的,所有他們能擁有的,原只是夕陽里一段最後的並肩同行,哪怕影子被拉長,重疊,恍如當年月下。但是如止於此,那不過一段俗世悲歡,如何當得起絕世傳奇,被後世長長久久地流唱、長長久久地艷羨?
但是如果僅止於此,對他與她,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慕莘以為重熙會帶她回北疆,那是她熟悉的地方,有她熟悉的天氣,熟悉的城池,熟悉的風沙與月光,但是重熙說:“不,我們去南方。”
慕莘於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到了南方,第一次看到這麼綠的山,到秋天還鬱鬱蔥蔥的樹,鮮紅的果子從樹上一串一串倒垂下來,彷彿仕女別緻的耳墜;第一次看到這麼寬的河,河水清清如鏡,映出人影成雙;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迤邐起伏的山丘,蜿蜒曲折,千姿百態,連綿不絕,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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